天辰登录|最美苹果

▲《大山教授》 李春雷著 河北美术出版社出版

1996年9月，李保国带着妻子，从前南峪村搬到了岗底村。

经过几天的实地踏勘和调研，李保国对岗底村的山场进行重新规划，决定改造鱼鳞坑，修成水平沟，聚土保水。

全村男女老少都上山开凿水平沟，只有20多个智障人轻闲。

他们时常跑到山上来凑热闹。疯哑巴看见李保国，先是定定地看，然后就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躲在大石块后面，轻轻地扔过来。

有村民看见了，上前踢了疯哑巴一脚：“滚一边玩儿去，捣什么乱！”

“他这是逗我玩儿呢，又不真使劲儿。”李保国说，然后笑嘻嘻地问疯哑巴，“你叫什么名字？”

“这家伙是个哑巴，又疯又傻，别理他。”村民说着，扭头朝坡上喊，“杨钢蛋儿，赶紧把疯哑巴弄走。”

村民介绍说，杨钢蛋儿家弟兄四个，他是最小的，疯哑巴是老三。一家出了两个智障人，真是可惜。

村里还有一个怪人，名叫梁山林，虽然不呆不傻，却是一个十足的懒汉，每天早晨懒得起床，都是母亲把饭端给他。他坐在床上吃完，接着再睡。已经37岁了，还是一条白白的光棍儿……

李保国听了，向山下看了看，叹口气。

一开春，暖风像春姑娘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大山，灰黄的大山顿时被染绿了。

果树们怀孕了，一颗颗小苹果挺起了圆鼓鼓的肚子。天辰平台登录

“不疏果，树体负载量太大。就好比孩子多的家庭，负担重，哪个孩子也培养不好。苹果树也是这样，只有实行计划生育，才能实现优生优育。”

虽然李保国讲得头头是道，但果农们听了还是心里打鼓。

在去果园的路上，杨钢蛋儿问杨海堂：“你剪不剪？”

“看看再说吧，果子好不容易坐下了，再剪了去，不白扔了？”

“你不剪我剪，人家李老师是专家哩。”说着，杨钢蛋儿朝自己的果园走去。

一天吃过晚饭，李保国到梁山林家串门。

梁山林抬眼看了看李保国，没动，也没有吭声，只顾埋头咕噜咕噜地喝粥。

梁山林母亲怯怯地介绍说：“山林，这是李老师。”

梁山林头也没抬地说：“知道。”

先聊了一些庄稼收成之类的闲话，李保国跟梁山林说：“这样过日子什么时候能富起来呀？你承包几亩苹果园吧。”

梁山林说：“不会收拾，苹果管起来太麻烦。”

李保国说：“不会收拾我可以教你，管起来是比种其他庄稼麻烦，可收入也高,到时候盖房、娶媳妇没问题。”

梁山林不停地摆弄着手指头，然后猛地抬起头：“要不就试试？”

“试试吧，准行。有我呢，怕什么？要是管不好，赔了，承包费算我的；赚了，钱是你的。”说着，李保国拍拍梁山林的肩膀，“男子汉嘛，就得干点事业。”

入秋了，杨海堂的果树上挂满了果子，把树枝都累弯了。看着满园子的红苹果，老汉满是皱纹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天辰平台登录

到杨钢蛋儿的果园里看看，一根树枝上只有几个苹果，只是苹果个头儿比自己的大些，颜色好看一点，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减产是肯定了。

疏果疏果，疏吧，输了吧？

可是，一个月后，苹果摘下来，杨海堂却不喜了。由于他的苹果个头儿小、品质差，达不到村里的收购要求，只能便宜卖给小贩。而杨钢蛋儿的果园呢，不但没有减产，而且还卖出了2元1斤的好价钱，收入比杨海堂的高了一倍。

更让杨海堂始料未及的是，因为他家的果树上一年挂果太多，造成树体衰弱，第二年春天果树开花都显得萎靡不振，挂果更是稀稀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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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苹果树的“大年”与“小年”。

仅仅一个秋天，杨海堂家的收入，就被杨钢蛋儿追上了。

为了把苹果做成支柱产业，岗底村为苹果注册了“富岗”商标。

李保国为“富岗”苹果量身打造了128道标准化生产工序，进行规模化种植、产业化管理。

苹果套袋技术，便是其中重要一项。

苹果套上袋，就好比穿上了一层防护服，不但能防治病虫害、减少农药对苹果的直接污染，还能增加果面的光洁度，有利于着色，会大大提高果品质量。

可是，苹果套上袋不见光，还能长吗？

“大家不用怕，给苹果套袋，赔了是我的，赚了是大家的。”李保国又给果农们做保证。天辰平台登录

梁山林也是犹豫不决。他在李保国的鼓励下，承包了4.5亩苹果园，也学会了剪枝、刻芽、疏果等技术。

李保国辅导完梁山林，又来到杨钢蛋儿的果园，手把手地教他。怎样撑果袋，如何找角度，拧袋口的铁丝用多大的力度…

在人们热切的期盼中，秋风涂金，没有套袋的苹果已经醉红了脸颊。那套袋的苹果呢，肯定会娇艳欲滴吧。

然而，李保国却要求不能操之过急。因为藏在果袋里的苹果长期不见光，果皮太嫩，容易被阳光灼伤。

果袋分两层，第一层袋外表面灰黄色，里面是黑色；第二层是涂蜡的红袋。

第一步是先把第一层袋小心地取下来，第二层红果袋还要留在苹果上，一周之后才能取下来。

可是，红袋取下来，整个小山村顿时大失所望。哪有什么红苹果？套在袋子里的苹果都长成了白胖子。

这时候，李保国又指导果农们摘叶，把苹果周围遮挡光线的树叶一片片摘除，以免光照不匀产生青斑。

苹果朝下的部分呢，照不到光，也不能变红。不要紧，李保国又指导果农们在苹果树下铺设反光膜。明晃晃的阳光，正好反射到苹果底部。

几天以后，苹果树上挂满了“红灯笼”，整个小山村都被照亮了。果农们急着采摘，李保国又赶紧制止。还不到火候！

他把苹果翻转过来：“看看，苹果的阴面还没有着色。这叫‘阴阳脸’，不单外观不好，口感也差。”天辰平台登录

果农们疑惑地看着李保国：“这怎么办？”

“把苹果转过来，让阴面也晒晒太阳。”

岗底村背后的九龙岗上，有史以来第一次转苹果，让苹果阴面晒太阳。

山里的苹果，何曾经受过如此精细的呵护？于是，为了不辜负人们的美意，她们努力地成长、成长，脸蛋儿憋得红彤彤的。

每一个苹果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身份证”——“苹果安全追溯标签”，包括果园位置、果农信息、果品监测数据、生产日志、收购信息、包装员、验级员、储库员、专卖店等信息，都有明确记录。

这是一个苹果，但它不单单只是一个苹果了。

这是苹果中的极品。

2000年冬天，苹果树要进行冬剪、刮皮、施肥、保墒了。

忙碌了一天，李保国吃过晚饭，梁山林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红包。

李保国赶紧让座儿：“山林，你这是怎么啦？”

梁山林嘿嘿地笑着：“嗯，过两天办喜事，我是专门来请你到时候去喝喜酒哩。”

（作者为河北省作协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