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辰娱乐平台登录|英伦十二日

2016.4.9（周六）

闹钟上到七点，六点半就醒了。最后收拾了一下，九点去机场，十一点半登机。

英航的机餐好极了：一大块烘焙三文鱼，微辣的酱，奶油甜点，粗粮饼干，还有红酒和冰淇淋，服务甚佳。总之，比加航的头等舱都好，下次有可能还坐英航。

十一个小时到伦敦。T先生来接我。奇怪的是英国网络覆盖与很多国家不同，一般是你只要开通漫游，舍得花钱便畅通无阻，而英国，即使你用的是苹果6s，打开4G，照样杳无音讯。

还好顺利与T先生会面。T先生是英国巴来斯蒂亚出版社的社长。早年他攻读天体物理，是物理学博士，果然与文科出身的人作风大相径庭。他安排的酒店是Novotel，一家连锁酒店，与Best westem档次差不多。此时已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伦敦的风非常凉，寒冷困顿。T先生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只想喝一点点热汤。侍者十分热情，说按我们的要求来做，果然是两盘热腾腾的土豆泥汤，漂浮着几粒炸面包丁。外面寒风呼啸，很多人还穿着羽绒服。室内却很暖，我穿着薄毛衣，T先生只穿一件蓝色衬衫。他告诉我，我的翻译Nicky已经在等着我，明天下午请我吃下午茶。关于如何宣传书的事他只字未提，谢天谢地。

2016.4.10（周日）

早上睡到当地时间九点多。昨夜醒了两次，吃了很厉害的药才睡着。我的失眠症愈演愈烈，真不知怎么办。天辰娱乐注册

酒店的早餐还算丰盛。英国人果然比美国人细致多了。要问房间号，还要查住房记录，当然，态度十分绅士。

T先生十二点来接，去大英博物馆。坐地铁，英国的地铁是用颜色来区分线路的，紫色灰色红色褐色蓝色。与我居住的Wembley Park联接最紧的是灰色线Jubilee Line。英式地铁内外都很干净，乘客井然有序。每个坐着的人手中都拿着一本书或者一份报纸，阅读。细细观察一下，没有一个拿手机的。哦，只有一个——我。而我看手机也纯属假模假式的习惯性动作，因为我只能看到已经打开的微信，地铁上没有信号。但是英国地铁显然比美国地铁有序得多。美国纽约地铁脏、乱、有涂鸦，从不报站名。而英国地铁有一条永远发亮的小屏幕不断闪过“next”（下一站）的站名，让人头脑清晰。

说实话，大英博物馆并没有给我多大惊喜，总体格局比起大都会博物馆来还是差了一些。埃及的墓葬与神像比较多，因为去过埃及，所以也并无惊艳之感。——倒是有一尊塑像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青铜色，但非青铜，表面枯涩多棱，似被石材包浆，而整个的造型，像是连在一起的两个W，一条弯曲的蛇，两边昂起的蛇头，血红的眼珠，愤怒紧张的姿态，玛雅文化的气质——天哪！这不是羽蛇吗？！我立即把T先生叫过来，经他辨认英文说明：果然是羽蛇！是远古时期亚洲太平洋地区最高的阴性神灵羽蛇！这大约是我参观大英博物馆最大的收获了！——可是，为什么这个羽蛇形象竟是双头蛇呢？难道她同时也是希腊神话中的双头蛇，可以向任一方向前进？天辰娱乐注册

中午，我请T先生吃饭，西方人午餐简单，晚餐隆重。几个吃饭的地方我让他选，他只点了英国最日常的煎鱼配炸薯条，搭了一款蕃茄汤。英国饭真够简单也真够难吃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翻来覆去就那几样，简直乏善可陈。所以中国人来此，无一不是“胃比心爱国”。

但话说回来，一个不注重吃的民族，却是真心诚意地拥抱着精神世界：他们无比热爱阅读，无比尊重书与写书的人，从他们的行为方式与眼神交流中，能清楚地看到另一种思维方式与价值观。

下午五点，去Nicky在伦敦的家，非常漂亮的房子，有一点黑色的哥特风。Nicky准备了丰富的果品和茶。年轻的女作家颜歌也在这儿，她笑说她好久没和讲国语的人交流，快得抑郁症了——爱尔兰那里比伦敦还冷。寒冷、黑暗，真是抑郁的根源。想起访北欧五国时的道听途说，——三季寒冷，一季白夜，难怪抑郁症人那么多，最近的微信群中传出世界最宜居城市，北欧俨然排在最前列，显然微信的制造者还并不真正了解北欧。天辰娱乐注册

晚上，我和T先生到中国城吃饭。我的眼睛瞟向那些海参鲍鱼，手却指向最便宜的滑牛汤面。滑牛汤面做得也并不好吃，但起码是热乎乎的，能抵御一下外面肆虐的狂风。

2016.4.11（周一）

National Gallery——伦敦国家美术馆，是我留连忘返的殿堂级美术馆！

万万没想到，那么多我热爱的画家真迹竟藏匿于此! T先生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书展明天开幕，他要布展。而我早已养成独自观展的习惯。独自观展，体悟会更多。从中世纪到现当代，画作极其丰富。最有趣的，是我用自己衰退的视觉记忆和脑洞中所剩无几的英文单词辨别出我心仪的画家时，其内心简直不是激动竟是狂喜了！譬如透纳，譬如康斯太勃，譬如委拉斯开支，最费思量的是一幅似曾相识的名画，放在修拉（点彩派代表画家）旁边，拼那个英文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Camille Pissarro是谁呢？我转了一圈又回到画作前，突然灵光一闪——毕沙罗！绝对是毕沙罗！哈哈，就是那位被骄傲的高更称为老师、点彩派的鼻祖毕沙罗！

出乎意料地，还看到了伊丽莎白·勒布伦夫人的自画像。勒布伦是我在国家开放大学讲西方美术史时选入的女画家，她的那一讲叫做《美丽与哀愁》，这位货真价实的美女的一生 就是一部悬念迭出、步步惊心的大片！——她是真的美，是那种丰若有肌，柔若无骨，“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的天然女性美，近看她的画作，竟然连眼窝处的淡青色毛细血管也是如此清晰！天辰娱乐注册

心情愉快地在美术馆的小餐厅用了午餐，三文鱼三明治和一杯橙汁，三文鱼很多，里面还夹了蕃茄和绿叶青菜。

心情愉快便一切都好。

2016.4.12（周二）

今天书展开幕，但T先生大发慈悲，允许XL上午陪我去看白金汉宫的每日皇家卫队操练。

伦敦的中国人非常少，因此我们似乎特别醒目，还有人专门过来问：“Whereare you from?”

XL拿着她的高档相机转来转去，不时拍上一张，她是T先生的雇员，八零后。涂了粉底和深黑色的眼线，眼角处如戏装般用黑眼线挑起来，平时沉默寡言无表情，但笑点很低，一旦笑了，脸便生动起来，她会很用力地笑，因为弱，好像是陡然间用了全身的力气。她说，她好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几乎我每说一句话她都会笑，北京人谁不会说几句俏皮话儿？可这位新加坡出生的姑娘好像是头一回听。她的性子好慢呵，就连极慢性极耐心的T先生也抱怨说XL的慢性子让他受不了。有点像《疯狂动物城》中的树獭，虽慢得可怕让人急得吐血，却也依然善良可爱。天辰娱乐注册

XL是昨晚赶来的。她说，她的房间号是824，我记在了手机备忘录中。晚饭时我电话她，想约她一起吃饭，电话里却是奇怪的声音。我决定去找她。8层空无一人，暮色笼罩中，我听着自己空蒙的脚步，发现824根本不存在。823之后就是829，再没有中间的数字了。想不明白为什么连一先令都算得很精的伦敦人却放弃了这一串数字？长长的走廊里映着我的影子，恐惧袭来，突然觉得这一切十分吊诡，似乎走入了一个悬疑惊悚的影片之中。

下了楼，暗淡的灯光中嵌着XL疲弱的影子，她在餐厅喝一杯柠檬水。“我说的是823呀徐老师”，她如往常那般用力笑着，我迷惑了。

当晚回到房间，看到手机备忘录中一条：XL住824。

是她说错了？还是我有了老年痴呆前兆？不得而知。

2016.4.13（周三）

今天换了两次地铁，来到书展。

最关心的当然是中国出版集团的展位——最上方是“感知中国”,白底红字，下面赫然挂着汤显祖和莎士比亚两位先贤的巨幅画像。东西方两位戏剧大咖的头像一摆，颇显得高大上。昨日开幕式，中国出版集团曾经召开规模很大的发布会，可惜我未能恭逢其盛，惜哉！天辰娱乐注册

下午四时四十五分是我新版英文书的发布会，有我一个演讲。T先生和Nicky都说，因为下午五点钟有个大活动，希望我能够用演讲把读者抓住。因为T先生行动太晚，书展的英方活动已经排满，所以能争取到一个Conference(发布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临时找到一位年轻的女翻译米雪儿，非常不错。我大致讲了下自己的写作。回忆了一下1996年第一次到海外讲女性文学，正好是二十年！那一次是美国杨百翰大学邀请，紧接着邻居科罗拉多大学邀请，然后是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玛里兰大学，我讲的题目是《中国女性文学的呼喊与细语》。科大是葛浩文发的邀请。在与老葛的谈话中，发现东西方文学真的存在一条深深的鸿沟！而填补这条鸿沟的只有翻译，我讲到我去世的老翻译John和这次翻译我英文版的Nicky。最后引用了获诺奖的英国女作家威廉·高登的一段话：“‘无论你给一个女人什么，你都会得到她更多的回报，你给她一个精子，她给你一个孩子，你给她一个房子，她给你一个家，你给她一堆食材，她给你一顿美餐，你给她一个微笑，她给你整个的心！’——如果是这样，希望你们给我信任，你们会发现我的书给予读者的是十二万分的诚意！”

可能是最后这段话给了点力，所有在座的都留下来了。读者们纷纷购书，有两位印度读者印象深刻，他们的打扮像是印度的瑜伽行者，其中一位对我说，喜欢我的声音，像唱歌一样，另一位说，我说话像念诗，尽管不懂汉语，但似乎能听得懂我的意思。这当然令我开心，谁不喜欢赞扬？他俩说了又说，万分真诚，以至于耽误了不少签名的时间，等他们走了好久，T先生和Nicky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不和他们谈谈印度语的版权呢？！”天辰娱乐注册

但在此时，版权的事已在我脑中弱化，甚至连自己的书也顾不上了。——因为我忽然发现了一个展位，尤如在一片海洋中突然发现了一座美丽的岛屿，一个叫做Art gifts press的展位展出的书，简直就是我眼中的视觉盛宴，只能在神界才能看到的绚烂华美，蓦然出现于凡间，其震撼程度之大，简直非语言可以形容。我痴迷其中无法自拔。良久，态度决绝地对那个站在柜台前的女孩说，我要买这几本画册，那个女孩生得十分美丽，与那些华丽的书十分谐调，大眼睛和自然卷曲的长睫毛，脸色有些苍白，一脸倦容，又披着朴素的紫色头巾，看上去像个伊斯兰女孩，一问，却是道地的英国人。她用疲惫的微笑面对我的热情：“明天才可以卖。”她说。

我继续翻阅恋恋不舍。总觉得周围有双眼睛藏在隐秘处，终于一个声音很近地响起：“嗨，你好。”天辰娱乐注册

怔了半晌，不是认不出，是惊奇。情境立即闪回到2011年中国作家团赴澳参加论坛，每位作家要朗诵一段自己的小说，译文打在屏幕上，我朗诵完《羽蛇》的一小节回到座位上时，有一位长发、身着疑似麂皮装的先生在一旁把手伸过来：“认识一下吧，我叫Jason。”

是比较地道的普通话，在澳大利亚那样的地方，实属难得。暗淡的灯光下，我判断不出他那身松垮服装是麂皮拼接还是丐帮服，但是对于长发披肩的中老年男子，或许是多年来的误读吧，我例来不想多言。

他倒是滔滔不绝，讲了什么我都忘了，但是在2013年澳方回访时再次见到他，却是一个颇不愉快的回忆。当时正巧是库切主持的第一场，由我与澳方作家卡斯特罗先生对话，对谈下来在休息室里，澳方的周思正向库切介绍我，忽然之间Jason插了进来，对周围的人说：“我觉得她的脸很有特点。”说这话的同时竟然毫不在意地点了一下我的腮帮子！——除了疯子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做出这样无礼的动作！我又惊又怒，运用半日内功才没发作，幸好他动作飞快，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我仍怒火难耐，与库切客气了几句就走了，再没露面，此次伦敦书展上见，十分意外。天辰娱乐注册

他说，想和我谈谈我的作品，我说，不好意思，我还想转转其他的展位。

晚上T先生请客，吃的波斯饭，我要的烤羊肉和黄米饭，他们要的烤鸡肉和面条。回宾馆后，没来得及洗一头栽到床上就睡着了。天呐，这可是十年来第一次没有吃药的睡眠，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2016.4.14（周四）

今天当然还要去书展，即使仅仅为了那几本美丽的画册也得去！

刚到展会，Nicky便过来把我领走了，说是一位L先生请吃午餐——所谓午餐，原来就是三明治加饮料，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却觉得难以下咽，只好与身边的Helen说话——她是曹文轩《青铜葵花》的翻译。Helen的中文发音非常标准，人也生得可爱可亲。她的翻译，被公认为会为原作添彩。

我和Helen聊得投机，早已忘了T先生的嘱咐（让L了解我的写作情况），直到下午三点，Nicky要回她郊外的家，聊天才结束。

我火速奔向那个神话般的展位，还好，那个美丽而疲惫的女孩还在，她微笑着指了指她身边的一摞画册——哦，原来她竟已把我喜欢的几本画册都记下来了！大喜，赞颂了一遍她的美貌，掏出准备好的英镑拍给了她，旁边那个大概是她的老板，四周的英国人似乎对我的付款方式瞠目结舌，她们是几个先令也要精心算计的。买东西时的迟疑，完全可与《疯狂动物城》中的树獭媲美！而貌似大款的我，其实是倾囊而出。有些深爱之物，若遇见，是不必犹豫的。特别是其中一个日记本——简直就是美神的馈赠：每一页都有奇妙的画，女人的装束颇似西亚北非女子，色彩极为丰饶艳丽，大红大绿配在一起，饰以金银箔，不但不难看，反而有一种极度的奢靡与华丽，这简直就是我正在绘制的全彩绘本的理想模版！天辰娱乐注册

2016.4.15（周五）

冒雨去看了Big Ben、泰晤士河……一切都笼罩在茫茫雨雾之中，但这样的味道，似乎更像想象中的伦敦。历经百年的大本钟，每一砖每一石都古旧得低调奢华。泰晤士河似乎本就是那一条灰色河流，如同人生一般，浑浑噩噩，每一个人不过是河流中的一粒灰色水分子——这才是伦敦的原色！

艺术中心周围摆了各国美食摊位，为了怕T先生再点那些可怕的三明治，我冲进雨雾中点了两份墨西哥玉米饼，现烙的，又热又香，且旁边有奶油拌的鹰嘴豆。 T先生似乎受我感染，也出去买了一大份咖啡鸡饭，当然，需要对商家说：No spicy,No cheese (不加辣，不加奶油）。

雨天适合聊天。一向不爱多言的Ｔ先生谈起了一些往事。他说有过两年，与郭沫若的小儿子郭汉英曾经是同事。郭汉英人非常聪明，但是很受打压，郭虽与他走得很近，但却从不提家里的事，T也不问。我立即想起若干年前我曾经与郭平英（郭沫若之女）一起开过几天会，受好奇心驱使，很想了解她的哥哥、在“文革”中死亡的郭世英，然而她却讳莫如深，且对哥哥之死十分淡漠。天辰娱乐注册

T先生对中国社会的“汰优”印象颇为深刻。

2016.4.16（周六）

今天没有安排任何事，躺在床上读刘仲敬的《民国纪事》。直到午餐时，突然想慰劳一下自己，想到附近找个中餐馆，谁知刚出去就被寒风刮回来了。四月中旬的天气北京早已回暖，花开，春意盎然，这里却是凄风苦雨，难怪英国人那么爱谈天气。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鼻头冻得通红，突发奇想：难怪很多英国人的鼻头都是红的，原来是冻的呀呵呵。只好选择我最不爱吃的简餐：牛肉汉堡。5.5镑，中间夹了那么大一块牛肉，边嚼边想，英国人那么优雅，为什么在食物方面如此粗糙呢？

没嚼完那块牛肉就接到大堂电话，说是有人找我。

坐在大堂椅子上等我的竟然是Jason。

第一个念头便是：快点把他打发走，但是几句话之后，话密了起来，竟然聊了数小时之久。

他第一句话说的是：“我想谈谈你的小说。”原来，他早在八十年代便读过我的小说，与很多人不同，最初打动他的一篇小说是1983年我在《收获》上发的《河两岸是生命之树》。他说他当时还在大学，78届，是学校年龄最大的学生，读到这篇小说，他落泪了。天辰娱乐注册

“作者名字明明是个男的，可那种细腻的程度，我想应当是个女作家。”他说。“而且，河两岸是生命之树，是圣经里的一句话，后面是‘月月结果，其叶可治万邦之疾’，那个时代居然有人引用圣经，也吓了我一跳。那个时代都习惯煽情，可是这篇东西隐忍不发，反而触到读者的泪点。”

然后他谈起《对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调查》、《迷幻花园》、《银盾》、《蓝毗尼城》、《蜂后》、《美术馆》、《双鱼星座》、《缅甸玉》、《玄机之死》、《末日的阳光》……他的话很密，密不透风。我承认我完全被惊住了：首先是我的每一篇小说他都看过，且记得比我还清楚……

“《海火》其实是你非常重要的一本书”，他严肃地说，“我甚至认为这是中国文学史当中漏掉的一部重要的书。在这本书的写法上，你是中国作家里第一个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而且还特别自然。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个1987年的长篇，1989年才发表。1989年大家都关心别的事去了，谁还关注你的小说？不过我还是注意到有个人为你写了一篇评论，评价很高，好像姓林吧。”天辰娱乐注册

他竟然还记得林为进？——林为进是过去作协创研部的，已经故去多年。

“人家不是为我写的评论，是个大评论，里面有一段提到《海火》。”

“你的文运不怎么好。”

“不光文运，我所有的运气都不好。”我笑。

“可是那一阶段的文字，实在像是如有神助，我看过有的男作家说上帝握住他的手在写，我没这感觉，我倒觉得，那时上帝握的是你的手。”

“谢谢。唉，就算是天使长握住我的手吧，我可不想和别人争上帝的手。”

“不对，不是上帝就是魔鬼，你这人跟天使没什么关系！”

哦？我心里紧了一下，神情专注起来了。

“《末日的阳光》，我反复看了两遍半，那些才华横溢的长句式，很让人妒嫉！是的，很让人妒嫉！”

“您过奖了。”我摸不清他的来历，只好客气地敷衍。

“不过在那篇小说里，我也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什么？”

“……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谈吧。”他换了个姿势，眼睛越过我，看着我身后的墙壁。“到《羽蛇》，我惊了，但是糟糕的是，《羽蛇》太复杂了，翻成英文，味道都没有了，那些象征，隐喻，那些复调叙事，时空错位，都没了，很吃亏。《羽蛇》如果翻译好，不会次于西方的经典小说。我是说真的。我在想，如果西方翻译家像中国翻译家那么优秀就好了。中国很多翻译家翻的西方作品，太优秀了！比如桂裕芳翻的莫里亚克那个《爱的荒漠》，那种句子，真是给原作增色呵！”天辰娱乐注册

“是，我也这么想。”

“可是你的问题在于，你太爱求变了。当然变化是好的，可是一个成熟的作家，风格固定下来就最好别变来变去了，你变得太厉害了，《羽蛇》之后的《德龄公主》、《炼狱之花》，都不像是一个人写的。……对不起，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我最近很想听真话。”

“可能你有你的道理，但是在我看来，《炼狱之花》顶多显示了你的想象力，那种东西，可以改成一个蒂姆波顿式的动画片。当然，你也有你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总觉得那不是你。”

“唉，我也觉得。我让我早期的一些读者挺失望的，每换一种风格，就会流失一批读者，但是怎么办呢，我这人就是兴趣一会儿一变。”

“还很任性。”他喝了一大口咖啡。 他要了一杯美式咖啡，我要了一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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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那时候可能遇到了什么危机，觉得自己在改变，可是又无法控制这种改变。这种改变让你很痛苦。而且你最担心的是：一旦越界，就回不来了。对不对？”

我心里暗暗称奇，嘴上却淡淡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危机呵。就是发现社会游戏规则变了，自己没法适应。”

“我想你自己是有个秘密世界的，你一直活在那个秘密世界里。”天辰娱乐注册

我觉得谈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恕我直言，对于《德龄公主》那类东西，我是没什么兴趣看的。可以看出《红楼梦》对你的影响很深，那些文字很有《红楼梦》的味道，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过去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中国作家的书，但是后来发现他有一章是仿《金瓶梅》的，就觉得别扭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仿《红楼梦》，你有几套笔墨，其中一套就很有《红楼梦》的味道，有些东西是浸淫在你骨子里面的。”

“张爱玲有些东西也是《红楼梦》的味道呵。《金锁记》，还不明显吗？”

“不要跟我提张爱玲。”他突然放下咖啡杯，“她的东西……明显被高估了。”

“您要是读过她的《赤地之恋》就不会这么说了。”我暗想这人的审美似乎有些霸道，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其实我选择哪种写法，是按照题材决定的呵。比如《德龄公主》是晚清的故事，如果再按照《羽蛇》的写法写，是不是不合适呢？再说，那个小说的核还是有些别的意思的。”

“这我当然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嘛！小说从头到尾都在讨论中国的去向问题，君主制、君主立宪制、共和制……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吗？！”

我发现此人自尊心极强，还极敏感。

“还有那个《天鹅》还不如不写，对不起，我又说实话了。”他好像一腔怒气。“那种写法也太迎合读者，降低你自己了！”天辰娱乐注册

“《天鹅》那个，我有我的苦衷。”我突然想起“人若倒霉放屁都砸脚后跟”这句话，这句话用在《天鹅》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谁能相信，发表出来的《天鹅》并非我最后的定稿？！

“只有那些独立单元页写得精彩！可惜太少！我挑出来一气读下去，又找回了过去那个女作家！那还是你！……如果不是那些小段，我觉得连跟你谈小说都多余！”虽然他后边说了数个Sorry，依然无法掩盖他那种上帝派他来审判全世界的派头，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出于客气礼貌还有好奇心，我依然扮演着宽宏大度的角色。

“当然，我承认你思想非常前卫，即使是在《天鹅》里面，你为了证明灵魂的存在，还引入了最先进的超弦理论，”他诡异地一笑。“《天鹅》的写法，让我觉得你想走极简主义的路，但是我怎么觉得更喜欢你那些华丽的、不可思议的小说呢？！……你知道吗？你跟别人最不一样的地方，是别人基本都是外部叙事，而你，是从内向外生发的。别人是讲故事。你的作品都是有思想性的。这一点，好像批评家们都没怎么提到过。我看过很多评论你的文章，总是说你如何神秘、唯美、诡谲，根本没提思想性……这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他又要了一杯咖啡，问我要什么，我说我只喝热水。天辰娱乐注册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可能很喜欢哲学。”他这次在咖啡里加了点黄糖。

“年轻时候，确实有一阵儿很喜欢读。”我依稀想起80年代末90年代初时，有朋友向我力荐了一大堆本雅明、卢卡奇、马克思·韦伯、海德格尔等人的作品，但是我最着迷的，还是心理学家荣格的理论，比如有关他的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原型的论述。

“你涉猎很广，有很多优势，我想不透你为什么不红，唯一的可能就是得罪人了，你还不知道。当然，也有可能你是故意设的局，想保持神秘感。对吗？”他自问自答，“对，看过你不少访谈，你好像都是这个意思。你好像很推崇那个狄妃奥，对不起，在你提到她之前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您……您是做出版工作的？”我突然觉得，他对我的了解有点过分了。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喜欢赶场的文艺中老年，好像世界各地都有这种人，有钱又有闲。

“我嘛， 我大学其实学的是物理专业，后来到国外改学IT。对文学感兴趣而已。”

“那巧了，我这次出版社社长也是学物理的，要不要把他介绍给你，你们可能有共同语言。”

他根本没理我这茬儿，“我最崇拜的人是霍金。你为什么不去剑桥看看呢？也许会偶遇霍金呢！”他笑了，谈话中第一次笑。天辰娱乐注册

我兴奋起来：“哦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他！是看了电影《万物理论》之后，哦那个电影我看了三遍！太喜欢霍金了！……”

“当然，我也研究我喜欢的作家。……其实中国作家里我只研究两个人。……另一个是个台湾作家。我研究了很长时间。现在我对他抱有很大希望。”

“对我不抱希望了？”我貌似玩笑。

他没有正面回答。“你2006年发的那个中篇《别人》，还在你过去的水准之上。但是在这之间或者之后，你个人的生活肯定发生了什么大的变化，你后面的一些短篇里，开始有了一种恶意。那是你原来作品里没有的，你过去的作品有些虽然有暗黑气质甚至绝望，但还是有纯真在里面的，但是自从《别人》之后不同了，你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恶意，恶意的嘲讽。这是我很不愿意看到的。”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在那个时段，我的生活中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

“但是还好。你的绘画天赋拯救了你。我在这边，看到Mike发的你的一些画，很喜欢，真的很好，你的画和你的文字是一致的。”

“我准备做个绘本，画一百幅画，自己写的一个童话。”

“最好是黑童话。你适合写黑童话，不要硬扭自己，你的童年经历就决定了你作品的暗黑气质，有点比亚兹来，但又不全是。”

他第二杯咖啡已经喝完，在看表了。

“您还有事？”天辰娱乐注册

“嗯。我约了人。……西方作家里我最喜欢的是卡尔维诺。”

“哟，我也是最喜欢他呵，特别是他那个乌力波……”

“还有博尔赫斯。”他再次打断我，我发现他有个坏毛病，老爱打断别人的话，并且总爱自说自话，对别人说的任何都不Care。

“对不起，我很想知道，您关注的那位台湾作家是谁。”

“哦。他么，你可能猜不到。你读过《脸书》吗？”

“啊？！您说的是骆以军？！……我也非常喜欢他的作品，他的“《夏旅馆》获了……”

“他的有些作品，我看也是如有神助。”

“那您一定也喜欢木心……”

“我为什么要喜欢木心？……我很不喜欢他的东西……”他的脸上再次掠过突如其来的怒气，我赶紧抢着把账付了。

他给我留的名片上，只有一个他手写体的名字，还有一个邮箱。

2016.4.17（周日）

今天天气美妙极了。

真没想到剑桥那么远，要开上两个多小时的车！

T先生在路上说，2000年时霍金与人打赌，说据他预测，天体某处有黑洞存在，那人不信，霍金说那好，赢了你赠我一年的免费《阁楼》。《阁楼》是色情杂志。结果那人输了，霍金赢得了一年免费阅读。我笑出声儿来——霍大师实在太可爱了！

我是在看了电影《万物理论》之后喜欢上霍金的——很早便读过《时间简史》，也见过他歪在轮椅上龇牙咧嘴的照片，当时并无什么感觉，——可见影像直观对人的影响之深！我真的看了三遍，如果是我们的电影，一定会按照某种模式处理成励志片，但是这个电影，怎么说呢，它让你不能不落泪，不是为了所谓励志或者“正能量”,而是感慨于某种复杂得多的东西，也是拜小雀斑演技所赐——连霍金本人看了片子都说，有时会分不清小雀斑和自己是不是一个人。天辰娱乐注册

小雀斑，英国演员埃迪·雷德梅尼。皮肤苍白、满脸雀斑，有一双极有表现力的大眼睛，为演霍金减重30镑，身材削瘦。《万物理论》即将上映时，还有很多人认为他想凭这部影片冲击奥斯卡根本没戏，但事实证明，小雀斑这个学霸的小宇宙一爆发，完全无人可挡！从金球奖、美国演员工会奖再到奥斯卡，成为货真价实的影帝！

英国演员太多学霸。憨豆先生是牛津硕士，休·格兰特毕业于牛津文学系；豪斯毕业于剑桥，艾玛·汤普森和他是同班同学，唐顿“大表哥”也来自剑桥，卷福是曼彻斯特大学毕业，连扮演赫敏的艾玛·沃特森也是“常春藤联盟”布朗大学里的女学霸呵！而小雀斑先后在伊顿公学和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就读，上学的时候就已经在国家青年剧院表演莎翁剧，从12岁起就在伦敦西区登台演出，这样的男神的智商简直要把好莱坞一线男星蹍成渣了。天辰娱乐注册

《万物理论》的功德无量还在于，它的放映让霍金与前妻和好了。看到曾经的那种坚定不移的神话一般的爱情，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回忆呢？

坚持到剑桥，潜意识中当然有昨天那个怪人关于偶遇霍金的说法。但是很遗憾，大师前两天刚刚应小扎的邀请去了纽约。扎克伯格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也是始于看过电影《社交网络》之后。两位的相遇不知能演变出什么样的奇迹发生。

转了转校园，有粉红色的樱花盛开。天空像蓝宝石，牛顿窗外的那棵苹果树居然还活着，开着美丽的花……

2016.4.18（周日）

今天与XL一起去了格林威治。

与剑桥相比另一种风格的美。整个的色调是英国水彩画那种淡淡的灰色。

灰色中偶尔会透出一抹亮色——我怀疑透纳那些风景是在这里画的。

小博物馆里，装饰着形形色色的彩塑人物，倾斜而下，像是要倒下来似的，色彩非常绚丽。还有一面墙是各国国徽，放在一起从大到小也很漂亮。最奇怪的是挂在墙边的一幅画，画面前景是三个人，都是古装打扮。左为中国人，右为西方人，中间是个日本人。中国人把一支灵芝和一本药典放在桌上，身着和服的日本人，右手腕上缠着一条小白蛇，拿一把折扇，西方人则戴着深棕色小卷假发，手里拿一本画着解剖图的书。画的背景是熊熊燃烧的东方宫殿。背景上三组人物显然也分为中国、日本与西方。日本人皆为相扑体形，似乎在用汽油助燃火势，中国人在一边用很小的扑火用具在做无用扑救；而西方人则用最早的自动灭火设施救火。署名是“江汉司马骏写之”，并无任何关于年代的介绍。把它放在这样一个世界标志性报时的重地，究竟意义何在？百思不解。天辰娱乐注册

2016.4.19（周一）

今天十二点多出去转了转，只买了朋友托买的巧克力，出乎意料地贵。 不禁想起1996年我第一次赴美，看到什么东西都新鲜，都想买。

二十年，我们的经济确实腾飞了，现在看到西方什么东西也没太大兴趣，但是，怎么就像在我十八年前一部小说中男主人公说的那样呢？他说：“……过去的十年把所罗门的瓶子打开了，魔鬼钻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经济的、物质的，都会有的，会腾飞，会赶上、超过世界上的先进国家，可是形而上的、精神的、人的一切……会一塌糊涂，这是最可怕的，这比贫困还要可怕。”不幸的是，在十八年之后的今天，这部小说中所有的预言都应验了！

中午想找个像样的餐馆，转了半天，只找到一家冒牌粤菜馆，点了个牛肉蒸饺和炸春卷，做得都不怎么样。

太阳很好，索性回到Novotel门前晒太阳。一边继续读刘仲敬的《民国纪事》。晚上，想了一下明天的演讲。对，明天的利兹大学演讲。天辰娱乐注册

2016.4.20（周二）

今天一早八点四十五分T先生来接我。要赶九点半的火车。原来这火车站名便是鼎鼎大名的King’s Cross Station!——哈利·波特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就在这里！旁边，还有他的小推车呢！

我是哈迷。感谢人文社的赵萍女士，送过我全套的《哈利·波特》，我竟然认认真真地读完了，连八五后的儿子也没我这么有兴趣，可见有时真的不能从年龄来判断一个人。哈利·波特令我脑洞大开，曾经雄心勃勃地想写一部中国版的哈利·波特，但是写出来的《炼狱之花》，却连自己也无法满意。尽管我们的绳索已经松开，但写的时候，依然备感束缚，看来被捆过和没有被捆过的就是不一样。

一个名叫甲男的中国姑娘来车站接我们。她可是真正的英国通了，介入《战马》的创作，聪明过人，反应灵敏，在下午的现场翻译中表现极佳。

中午吃的中国饭——在一个叫做“Home”的餐馆，终于吃到了一次地道的中国饭。在座的有利兹大学方面的负责人弗朗西斯和莎朗。弗朗西斯的眼睛是蓝灰色的，很美，而莎朗更是个典型的英国美女。两位都是研究《聊斋志异》的专家，且都是女权主义者。饭吃了一半的时候Nicky赶来了，她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穿花毛衣，戴红珊瑚项链，很漂亮，Nicky是非常优秀的翻译，翻过不少中国小说，现正在翻贾平凹的一部作品。天辰娱乐注册

下午三点开讲，下面坐了不少人，且有书店老板现场卖书。

在弗朗西斯的主持下，演讲从一开始便成为问答式，很新颖，我准备的稿子一点没用上，反而舒服。比如一开始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写作？”就足够我讲半天的。演讲进行了两个小时，我以一首诗作为结束语，是美国女权主义诗人艾德里安娜·里奇写的。

书店老板说这是演讲以来书卖得最好的一次。我暗自庆幸：总算对得起T先生了。

还有，都说是讲得最有趣的一次，连坐在后面的T先生都听得津津有味，像听故事似的。竟然忘了拍照了。莎朗也反复对我说：“太有趣了！”——有人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我会说“时间把历史变成了童话”？可不就是吗？我在黑龙江受的那些难以忍受的苦，如今都变成了有趣的故事。更遑论“文革”，已经半个世纪，今天的年轻人，不会也把它变成童话吧——那可就太可怕了！

2016.4.21（周三）

在小G的指引下，我和T先生来到古董市场淘宝。

T先生倒是有收获，买了一幅英国女权主义作家的画。最早的叫价600镑，后来因为残损严重，降到了150镑。T先生犹豫半日，我坚决要他继续压价。其间，我们去吃越南米线，我说如果他压到50 镑，对方肯定不干，可能会以一百镑售之。最后果然如此，吃完饭再到那里，不到一盏茶的工夫，T先生兴冲冲地拿了个大袋子出来了，里面装着那幅画，真的以一百镑成交。天辰娱乐注册

我们共同看中的只有一件东西，是一本大书，装在一个大木头盒子里，那书巨大，仅面积便相当于九本普通的书，印刷极尽精美，每隔一两页便有一幅画，最初猜是圣经，但是细细一看，是俄文，画也并非圣经故事，也非中世纪那种画，很怪异。再看那个卖东西的，明明长着一副俄国人的面孔。“是不是东正教的画呵？”我说。T先生点头说有道理，价格一点不贵，才一百多镑。可就是太大没办法拿。

回到房间继续读刘仲敬，总算读完了。说真的并不像八十年代读孙隆基《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时有那种惊艳之感。

2016.4.22（周四）

一点半左右开车直奔机场，半路上知道飞机将会晚点两个小时，OMG！本来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就够我扛的，现在又多加上两个多小时！

时间还早，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我买的画册。有一本是波斯细密画，很合我的趣味，突然想起几年前见到帕暮克，问及他那本《红》里面描述的有关波斯细密画的事，他竟然说，他其实对那个没啥兴趣，是小说的临时需要，顿时对他的印象分大减。但是现在看到这些美丽的画，依然会对帕暮克心存感激，若不是看他的小说，我还不会去关注这种画。波斯细密画是中世纪艺术的一个重要部分。是在手抄经典或民间传说中，和文字配合的一种小型图画。始于《古兰经》边饰图案，早期画风受希腊、叙利亚等艺术影响，色彩美丽，富于装饰性，后来又吸收了中国绘画的一些方法。把中国画、拜占庭艺术、伊斯兰教艺术元素融合起来，越发的有特点了。我买的这本是赫拉特画派的代表人物毕扎德的，很典型的波斯风格。天辰娱乐注册

赴京的英航，完全没有了去时的美食与服务，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去的时候坐的是“高级经济舱”，介于公务舱与经济舱之间的。而回来坐的是普通经济舱——差别好大呀！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终于回到北京了。

这回，亲爱的北京真给面儿，没有雾霾，晴空万里。